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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版国情
风雨“禁丐碑”--中国国情
2011-04-08
□ 蓝炯熹
乞丐[QiGai]现象,作为一个社会[SheHui]问题,历代文献中已有诸多记载。但是对于封建时期少数民族乡村[XiangCun]流丐现象的探讨,却少有问津。透过一块块历经风雨的“禁丐碑”,让我们尝试着解读晚清福宁府(闽东)畲族乡村[XiangCun]的碑刻资料,分析以“禁丐”、“限丐”为核心内容的社会[SheHui]治安处理过程,感触到“村民[CunMin]—乞丐[QiGai]—官府[GuanFu]”三种力量的互动。
“以弱凌弱”的流丐恶讨现象
福宁府是福建畲族的最后迁徙地,也是最主要的聚居地,其所辖之宁德、霞浦、福安、福鼎诸县,均分布着众多的畲民村落。从清朝道光年间开始,一批批流丐就频繁出没于畲族乡村[XiangCun],使畲民深受侵扰之苦。
美国汉学家孔飞力将清代横行乡里的流丐行为,称为“社会[SheHui]恐怖主义”,“不管他们在那个体面的社会[SheHui]中显得多么无助,他们却有力量使公众对他们产生恐惧。”据民国《霞浦县志》载,清代曾有一群身患麻风病的流丐一度成了郡治的“污染源”,“康熙间有从外邑至者,呼群引类,结庐于罡溪岭之麓。此辈手足拳曲,形体坏烂,恶气侵人,加以郡属笋蕨多出西山,贩者每携入溪渍洗,而癞者浴身浣衣踞其上流,渐有传染。人家畜狗往来饮溪水,亦毛尽脱落。”最后邑人采取措施,“徙其人而火其居。迄今郡人无传染,……”
丐帮中“盖硬讨者属于‘红项’,哀乞者属于‘白项’。”而横行畲族乡村[XiangCun]者往往以“红项”居多。今存于宁德、霞浦畲族乡村[XiangCun]的“禁丐碑”等有关碑刻资料记录了恶丐诸端劣行。他们或者群居村落灰楼、宫庙,聚赌饮鸦;或者三五成群,登门借端强乞;或者凡婚嫁好事,结党成群,寻衅滋事;或者每逢秋收,呼群蜂拥,恶化掏摸;或者丐盗勾结,日则强乞,夜则潜窃;或者稍不顺遂,即串引残疾病丐坐家,怀毒死赖。他们给福宁府畲族乡村[XiangCun]带来了极大的破坏性。
虽然“红项”乞丐[QiGai]与少数民族村民[CunMin]同属于社会[SheHui]上的弱势群体,但是,前者表现出不劳而获的寄生虫本质,并依附于地痞流氓等黑恶势力;而后者既挣扎于贫困线上,又笼罩在清政府歧视的阴影之下。二者有着截然不同的价值判断、处世哲学与生存环境。流丐进村,诱发村民[CunMin]与乞丐[QiGai]之间的互动,透过这个发人深省的怪现象,我们可以悟出封建时代的社会[SheHui]畸形与人性弱点。
“村民[CunMin]—乞丐[QiGai]—官府[GuanFu]”的互动关系
在封建社会[SheHui],我国政府的管理从未有效地延伸到县以下的基层社会[SheHui],清代也不例外,因此乡村[XiangCun]只能依靠保甲、乡约与家族力量等来承担基本的管理职能。而闽东的畲族乡村[XiangCun]往往聚落分散、人丁不旺、势单力薄、保甲结构松散,单纯依靠一个村落的家族力量,无法抵御和消弭屡禁不止的流丐恶讨现象。这可能就是闽东地处平原的汉族大村至今鲜见“禁丐碑”,而深居山林的畲族小村却保存多通“禁丐碑”的缘由。而少数与畲村比邻的汉族村,由于同处僻远,也一起受流丐骚扰,因此就出现“禁丐碑”有畲汉俱告的现象。
“禁丐碑”的设立是民间与官方合力促成的。村民[CunMin]代表修书陈情丐事、斡旋县衙、吁请官方。村民[CunMin]呈词,有的是反映一村丐情,有的则为多村综合报告。千余年来“路有行乞者,则相之罪也”的古训,依然警醒着官府[GuanFu]的当权者,民间对流丐的控告与官方对流民的控制,其动因与目标不谋而合。从现存的碑刻资料看,官府[GuanFu]所颁布的法令还算是因地制宜、入情入理、具体明晰的。针对流丐的不同行为举动,对应不同条款,采取相应措施,既契合清代法律,也符合社会[SheHui]伦理。
在官府[GuanFu]的告示中,官方对丐帮、丐规也作了研究与考量。官府[GuanFu]知道,利用丐首,以乞丐[QiGai]帮规也可从内部来“管束”流丐行动。
关于闽东畲族乡村[XiangCun]的“禁丐碑”,其碑文有着固定的结构模式,其石碑的设立有着大致相同的运作过程。不管法律效力如何,实际产生多大的效果,“禁丐碑”毕竟是官民同心协力治理流丐现象的特殊标志。
“禁丐碑”的设立体现了“村民[CunMin]—乞丐[QiGai]—官府[GuanFu]”三者的互动关系,其中民、官二者在维护社会[SheHui]治安的问题上达成共识,形成张力,共同对付流丐。从“禁丐碑”中,我们还看到畲族村民[CunMin]的善良、大度和对流丐的恻隐之心。村民[CunMin]们在钳制、阻止流丐进村破坏的前提下,尽可能地为流丐提供生存空间,给他们一定施舍,以缓解“村民[CunMin]—乞丐[QiGai]”之间过于激烈的矛盾与冲突。
官府[GuanFu]对自卫组织[ZuZhi]的提倡、支持与控制
畲族乡村[XiangCun]的“禁丐碑”虽具有一时的法律效力,并不能带来永久的太平,也无法使畲族乡村[XiangCun]一劳永逸地免受流丐的侵扰。实践证明,依靠自身力量维护乡村[XiangCun]社会[SheHui]治安,不失为一种有效的防丐防盗举措。
宁德县猴墩村畲民习武之人众多,家族秘传的畲家拳技捷力猛,于是在官府[GuanFu]的准许下,村里成立了一支训练有素的自卫队伍“巡洋社”。他们纪律严明,白天习武健身,夜间巡看田园、山林,方圆数里的流丐望而却步。
猴墩村依靠得天独厚的经济地理背景抢得茶叶贸易先机,他们先后办起了5家茶庄,并形成了闽东独有的畲族茶市。于是,猴墩村“巡洋社”的作用便超越了原有的功能,从维护村落治安发展到治理整个茶市的社会[SheHui]环境,构建了与众不同的闽东畲族茶市保障机制。晚清时期,猴墩村自卫组织[ZuZhi]始终得到官府[GuanFu]的首肯与支持。
同属福宁府畲族乡村[XiangCun]的村民[CunMin]自卫组织[ZuZhi],福安县金斗量村的命运便不同于猴墩村。金斗量今名金斗洋,是福安市康厝畲族乡所辖的一个以武术闻名的畲族村落。晚清时期,该村村民[CunMin]便崇尚习武。然而,随着金斗量畲村自卫组织[ZuZhi]的名声和社会[SheHui]影响的扩大,引起了清政府的不安,被视为“数十年地方之害”,最终在咸丰七年被清除。
可以看出,在禁止流丐问题上,官府[GuanFu]需要借助村民[CunMin]自卫组织[ZuZhi]的力量来维护社会[SheHui]治安,但当村民[CunMin]自卫组织[ZuZhi]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官府[GuanFu]认为可能威胁到乡村[XiangCun]社会[SheHui]的力量平衡时,便又会以严重影响社会[SheHui]治安的新问题,加以整肃。两者不同的命运还因为各自存在不同的社会[SheHui]历史背景和发展趋势。猴墩村“巡洋社”起始于巡查村落田野,提防流丐的侵害,发展于维护畲族茶市的经济运行。这种行动有利于猴墩茶业经济的发展,也等于间接地帮助了官方拓展税源,得到官府[GuanFu]的重视和保护,是理所当然的。而福安县金斗量村畲民自卫组织[ZuZhi]的发展历史却要复杂得多。以金斗量村民[CunMin]为代表的福安县畲民英勇善战,素有习武健身、防身的传统,各级官府[GuanFu]对畲民的反抗行为历来是有所戒备的,当畲民的影响力扩展到令统治者不安时,当局便会动用国家机器予以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