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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力，国务院参事，全国人大常委会教科文卫委员会委员，长期从事国家经济、社会、人口等领域改革发展的战略、政策研究和咨询工作。近年来，参与全国人大常委会有关《精神卫生法》的立法调研工作。

　　对话背景

　　历经26年曲折，精神卫生立法终于有了实质性突破。6月10日，国务院法制办公布了《精神卫生法(草案)》，公开征集意见。半个月来，诸多“被精神病[JingShenBing]”案例再次引发社会广泛关注。中国的精神卫生立法应当解决哪些问题？如何防止“被精神病[JingShenBing]”现象？中国青年报记者日前专访了马力。

　　建立有效的“非自愿”入院异议机制

　　中国青年报：有一种说法，非自愿入院的收治程序是争议的焦点，是这样吗？

　　马力：法律的形成是基于国情和发展阶段不断发展和完善的过程，需要全社会不断形成共识。

　　非自愿入院引起社会广泛关注。目前我国入院治疗的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有三类：第一类是自愿入院患者[HuanZhe]，有认知能力，自己决定入院和出院；第二类是保护性强制入院患者[HuanZhe]，民法通则规定的“不能辨认自己行为的精神病[JingShenBing]人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由他的法定代理人代理民事活动”、“无民事行为能力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的监护人是他的法定代理人”，监护人由单位、近亲属等承担，决定入院和出院；第三类是保安性强制入院的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指肇事肇祸的患者[HuanZhe]，由公安部门强制收治和决定出院。

　　第三类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已经做出了危害社会的行为，按照《刑法》规定，公安机关可以收治，而保护性强制入院争议较大。

　　中国青年报：为什么说非自愿入院争议大？

　　马力：精神疾病有近400种，发病机理很复杂，目前发现的就有3000多种原因，而现有医学诊断仪器和方法又比较简单，很难准确判断精神病[JingShenBing]的患病程度，很多指标靠人为观察和询问来判断，与医生医疗水平和从医经验有关。也就是说，对精神病[JingShenBing]人的判断有一定的风险，如果没有依法规定非自愿入院治疗的程序，监护人、监护单位或精神病[JingShenBing]院等相关个人、单位，一旦与当事人有利害冲突，就可能在强制性收治和出院环节出现问题。

　　所以，争议焦点是收治程序，核心是建立有效的“非自愿”入院异议机制。草案规定了严格规范非自愿收治标准和程序,一旦有异议，进行复诊，复诊有异议，进行司法鉴定，无疑是一大进步。

　　但是，我们还应该看到，人的自知能力，是对事物的认识、理解和表述能力；而人的行为能力，是行为和后果间联系的认知能力，也就是知不知道他的行为会产生什么后果。“自知能力”是医学评价，而“行为能力”是法律概念，从有无“自知能力”到有无“行为能力”，尤其对是否有利害关系、监护人的选择等问题，不能仅由医生取代法官作出判断。

　　我认为关键在于变“复诊”为“复核”制度，应引入独立的第三方机构，由随机抽取的医学、法学等相关专家组成，进行复核，如仍有异议，可申请司法介入和救助。

　　法律要确保每位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都能看上病

　　中国青年报：近几年，发生了很多“被精神病[JingShenBing]”事件，立法目的是为了防止“被精神病[JingShenBing]”吗？

　　马力：确保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的治疗权是立法最大主题，把没病的人送去医院，那是个案，相比无法得到治疗的患者[HuanZhe]及因得不到治疗而发生危害社会事件的患者[HuanZhe]的比例，“被精神病[JingShenBing]”比例就太小了。

　　我国1600万名重症患者[HuanZhe]中只有不到30%的人可以得到救治，目前精神病[JingShenBing]专科医院设在地市一级，大量的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尤其是农村和偏远地区的患者[HuanZhe]得不到治疗，缺医少药，非常困难。治疗一个疗程平均花费3500元，一年下来要几万元，重症患者[HuanZhe]要十几万元，精神病[JingShenBing]属于终身药物控制疾病，不能停药，对一个家庭来说负担很重。

　　现在的问题是，家庭负担过大，而社会救助和国家承担的责任远远不够，国家投入严重不足，专科医院短缺，社区医院和社区康复机构网络体系不健全。

　　精神病[JingShenBing]院是满足社会基本需要的特殊医院,是公益性医院,应由财政全额拨款, 不应有创收任务，以避免过度医治、用药和延长病人住院时间的现象发生，考核应以“治愈率”为主。同时，应提高精神病[JingShenBing]院医护人员的地位，给予特殊岗位津贴。将精神病[JingShenBing]诊治纳入医保范围,提高精神卫生药品在报销目录中的比例。

　　封闭式的治疗模式应当改变

　　中国青年报：治疗模式可以转变吗？怎么转变？

　　马力：要变封闭式、隔离式为开放式、人性化的治疗方式。这种治疗方式的核心是要把精神病[JingShenBing]院变成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的家园，让他们在一个温馨、和谐的环境里治病，使他们有尊严。治疗的宗旨是让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回归社会、自食其力。

　　变封闭式为开放式治疗，不仅能提高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人权保障水平，也会让把利益冲突者送进精神病[JingShenBing]院、将精神病[JingShenBing]院作为限制人身自由场所的做法失去条件。

　　中国青年报：如何让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不受歧视？

　　马力：全社会要树立一个重要理念,精神病[JingShenBing]人首先是公民,同时又是与躯干病人一样的病人,保障他们的基本权利和人格尊严,保障他们获得治疗和不受歧视的权利,是精神卫生立法的基础。使精神病[JingShenBing]人得到应有的同情和帮助，得到社会的理解和接纳，精神病[JingShenBing]人痊愈后，应具有上学、就业、结婚、生育等权利，企业接收痊愈后精神病[JingShenBing]人，应减免相应税收。

　　精神病[JingShenBing]人有了病，家属一定要送其去治疗。如果不送，就涉嫌虐待罪；如果可以出院了不接回来，就是遗弃；如果到了家里，起不到监护人的作用，也是虐待，这些在草案中都应体现。(记者 王亦君 实习生 霍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