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短短两小时之内，这个消息便由黄慕兰传给了潘汉年，再由潘汉年传给了康生，最后由康生传给了周恩来[ZhouEnLai]，周恩来[ZhouEnLai]迅速组织[ZuZhi]中央的李富春、蔡畅等人转移。果然，当天晚上，向忠发带着巡捕房的人直接用钥匙开门闯进了周恩来[ZhouEnLai]转移前的住所……向忠发是党的主要领导人，又是特科领导成员，掌握的情报非比寻常，若不是黄慕兰的这次偶遇，中共在上海的中枢机构完全有可能在瞬间垮掉。

上世纪30年代从事地下[DiXia]工作[GongZuo]时的黄慕兰。周南中学校友会 供图

104岁的黄慕兰很喜欢照相。谭琳静 摄

文章摘自《长沙晚报》2010年9月28日 原题为《传奇湘女黄慕兰的潜伏人生》

2010年9月，杭州。一条狭长的街道，通往一栋普通的居民楼。连邻居们也不知道，曾被周恩来[ZhouEnLai]称为“我党一部百科全书”的传奇湘女、谍战大戏《风声》女主角原型之一的老地下[DiXia]党员黄慕兰，现在就和两位保姆在此“隐居”。

这位曾因出色的情报工作[GongZuo]救过周恩来[ZhouEnLai]、关向应的“女间谍”，今年已经104岁了。中秋节前夕，本报记者随其母校周南中学的校友，前往杭州拜望了这位湖南老乡。

【求学周南】

逃离包办婚姻，改名“慕兰”

敲开黄老的住处，她正在保姆的陪同下，坐在明亮的房间里看电视。听说是周南中学来的校友，老人的眼睛亮堂了起来，喜欢照相的她，立刻要保姆搀扶着起身到客厅，和大家留影、交流。因听力不好，她怕自己[ZiJi]记不住来人的名字，于是就请保姆拿出一个[YiGe]签名本，要大家写下名字……

这位十几岁就离开家乡浏阳、投身革命[GeMing]的传奇湘女，哪怕后来的人生在各地辗转，却一直没有忘记心中的那股湘情：在她的客厅里，摆放着湖南的菊花石；而周南中学在她百岁寿辰时送的一幅湘绣，被摆在客厅正中间的电视机上方。

周南中学在黄慕兰心中有着特殊的地位。

1907年，黄慕兰（原名黄彰定，字淑仪）出生在浏阳一个[YiGe]开明之家，没受过裹足之苦。她的父亲黄颖初曾经是谭嗣同幕友，与谭嗣同一起办过收养弃婴的育婴堂，并与许多民国政坛人物都有交往。

1919年，12岁的黄慕兰被父母送进长沙周南女校。该校校长朱剑凡与夫人都是进步教育家，1908年捐出私家园林，毁家兴学，创办周南女子学校。朱剑凡夫妇立志通过教育，培养一代独立女国民。黄慕兰在周南求学期间，便深受校长夫妇“女子当自尊、自重、自立、自育”思想的影响，参与“五四”爱国运动。周南女校当时培养了一批在中国近代史上享有盛名的女学生，如向警予、蔡畅、杨开慧、丁玲等。

求学时的黄慕兰正处在一个[YiGe]新旧时代交替的时间点上，“那一代的女性能够参与国民革命[GeMing]，跟女子教育的兴起有非常大的关系。”2010年9月19日，黄慕兰周南中学的校友、现年86岁的李士璜告诉本报记者，她曾于2006年在黄慕兰家住了一晚上，在交谈中，黄老一直感叹周南女校对其以后选择人生道路的影响之深。

“后来，她因母病退学在家自学，却一直不忘校长教诲，在读《列女传》中的《木兰辞》时十分钦佩智勇双全的花木兰，参加革命[GeMing]后就改名为慕兰。”李士璜说。

1923年至1925年，黄慕兰曾有过一段短暂的包办婚姻。“丈夫”是抽鸦片、打丫鬟的二世祖。黄慕兰偷偷给父亲写纸条，要求以母病为由回家，从此再未回过婆家。而父母也让她为上大学做准备。多年后，黄慕兰曾对人说：“如果我的父母不是如此开通慈爱，或者我遇上一个[YiGe]好男人，也许我的故事就此结束了。”黄慕兰没想到，自己[ZiJi]的故事其实才刚开始。

【投身革命[GeMing]】

遇见两个让她心动的革命[GeMing]伴侣

逃离包办婚姻的黄慕兰，决心以革命[GeMing]志士秋瑾为榜样。北伐前夕，她毅然剪掉长发，在汉口投奔宋庆龄、何香凝领导下的妇女运动，担任了汉口妇女部的部长。这位19岁的妇女运动领袖，不仅人长得漂亮，顾盼生辉，而且有文化、交际广，有魄力，活动能力强，在武汉三镇很出名。很多优秀男士都对她展开了追求。郭沫若把她化身为长篇小说《骑士》中的女主人公金佩秋。据说茅盾写《蚀》也借鉴过她的故事。

1927年三八节当天，黄慕兰与中共中央机关报《民国日报》主编、中共中央军委机要处主任秘书和警卫团政治指导员宛希俨结婚。他们没有婚礼仪式，结婚的消息由董必武在一次会议上宣布，只是在报上登了简单的结婚启事，表示公开否定过去的包办婚姻。

1927年风云多变。国民党“分共”、宁汉分裂、宁汉合流，南昌起义，接踵发生。国共分裂之后，宛、黄夫妇被命令转入地下[DiXia]工作[GongZuo]，用米汤在《圣经》中密写文件、去小旅馆对接头暗号…… 至此，黄慕兰开始了另一种不同凡响的“潜伏”人生。

1928年，儿子出生才三天，丈夫宛希俨就被调往赣西南领导土地革命[GeMing]和武装斗争,4个月之后即牺牲。直到7个月后，黄慕兰才在无意之间获悉丈夫牺牲的消息。“希俨牺牲时才满26岁，这是我生命遭受到的最严重的打击，这么一个[YiGe]年轻充满活力的生命从此消失了，他的音容笑貌和往日对我的关爱与帮助，时时在我心头涌现。我只有忍痛节哀，更加发愤地努力工作[GongZuo]和学习，以在革命[GeMing]实践中的奉献继续完成他未竞的事业，来报答他对我的恩情，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多年以后，白发苍苍的黄慕兰，在自传[ZiChuan]中写到希俨，依旧悲从心涌。

1928年12月，黄慕兰接到地下[DiXia]党组织[ZuZhi]调令，秘密前往上海任中央委员会机要秘书，成为中央特科成员。赴命之前，她强忍着丧夫别子的巨大哀伤，把刚断奶的儿子送回宛希俨的父母家抚养。

在中央机关工作[GongZuo]时，黄慕兰遇见了在武汉时就认识的贺昌。贺昌在中共六大上和关向应同时当选为中央委员。见到黄慕兰，贺昌劝慰她节哀顺变，鼓励她摆脱消极情绪。在贺昌的帮助和鼓励下，黄慕兰渐渐开朗起来，和贺昌的感情也日益加深。终于有一天，贺昌向她求婚。在征求周恩来[ZhouEnLai]意见、得到组织[ZuZhi]同意后，黄慕兰开始了她的第三段婚姻。

与贺昌结合不久，黄慕兰离开中央参加工人运动。1929年6月，她化名“刘阿秀”在沪东恒丰纱厂当学徒，在领导工人罢工争取权益时被捕，囚于龙华监狱100天。在监狱中，她配合彭湃进行联络工作[GongZuo]，组织[ZuZhi]狱中斗争。出狱后，她又随贺昌调往香港，12月，她乔装成贵夫人，乘坐豪华游轮，从香港运送共产国际拨来的巨额经费到上海交给党中央。

1931年，作为革命[GeMing]领导人，贺昌主动申请独自秘密前往苏区斗争，黄慕兰再次面临离别。此前她为贺昌生下一个[YiGe]孩子，为了革命[GeMing]事业，孩子出生不久，就被贺昌送到了另一对革命[GeMing]伴侣处抚养。

黄慕兰想起当年与宛希俨一别之后再没能相见，如今又要和贺昌分离，整整3天以泪洗面。

当时黄慕兰身上也有要承担的任务：1931年1月，因“左”倾错误的影响，党在上海的地下[DiXia]工作[GongZuo]受到很大破坏，许多地下[DiXia]党员被捕。组织[ZuZhi]看中了黄慕兰的活动能力和社会关系，便委命她为中国人民革命[GeMing]互济总会的营救部长，与潘汉年单线联系，承担营救被捕同志的任务。

上世纪30年代，黄慕兰与陈志皋的结婚照。

【谍战风云】

她的心里埋藏着不能说的秘密

地下[DiXia]党组织[ZuZhi]交给黄慕兰的第一个[YiGe]重要任务，就是营救关向应。黄慕兰打扮成上层妇女，出面去找一个[YiGe]名叫陈志皋的年轻进步律师。黄慕兰告诉陈志皋，要救的人是自己[ZiJi]姑表兄。陈志皋出身于享有盛名的世家门第，家族背景雄厚，其父陈其寿在上海法租界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

在陈志皋的帮助下，黄慕兰还拜见了他的父亲陈其寿，陈其寿很欣赏黄慕兰。经组织[ZuZhi]同意，黄慕兰被陈老爷子收为干女儿。在陈氏父子的帮助下，关向应被放了出来。

在营救关向应期间，陈志皋对美貌智慧的黄慕兰展开了彬彬有礼的追求。

《黄慕兰自传[ZiChuan]》记载：1930年6月的一个[YiGe]下午，她和陈志皋在咖啡馆闲谈，偶遇陈在法租界巡捕房当翻译的同学曹炳生，曹谈起了巡捕房最近抓到的一个[YiGe]共产党头头，说此人是湖北人，60岁左右，酒糟鼻子，镶一口金牙，9个指头，是悬赏10万元才抓到的。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黄慕兰一边面不改色地喝咖啡，一边紧张地琢磨此人到底是谁？突然，一个[YiGe]符合描述特点的人物闯进了她的脑海里：这个人很可能是政治局主席向忠发！这个人要是叛变就不得了！

黄慕兰心里急得要命，但一直忍到曹离开，之后，她以头痛为由请陈送她回家。短短两小时之内，这个消息便由黄慕兰传给了潘汉年，再由潘汉年传给了康生，最后由康生传给了周恩来[ZhouEnLai]，周恩来[ZhouEnLai]迅速组织[ZuZhi]中央的李富春、蔡畅等人转移。果然，当天晚上，向忠发带着巡捕房的人直接用钥匙开门闯进了周恩来[ZhouEnLai]转移前的住所……向忠发是党的主要领导人，又是特科领导成员，掌握的情报非比寻常，若不是黄慕兰的这次偶遇，中共在上海的中枢机构完全有可能在瞬间垮掉。

黄慕兰立下的这件奇功，给周恩来[ZhouEnLai]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后来约见黄慕兰，表扬了她的灵活机警,并嘱咐她抓牢陈志皋，做他幕后参谋。

1931年12月，国民党散布“伍豪（周恩来[ZhouEnLai]的笔名）等脱离共产党启事”，黄慕兰不仅最先向周恩来[ZhouEnLai]献策反击谣言，而且是具体行动的执行者：她请陈志皋出面，委托法国籍律师巴和出面办理《周少山紧要启事》，驳斥敌人污蔑的内幕背景。

在和陈志皋的交往中，黄慕兰结识了很多上层人士，她不忘使命，在幕后策划各方面的营救活动。与此同时，党组织[ZuZhi]也加强了对陈志皋的争取工作[GongZuo]。

1933年，陈志皋正式向黄慕兰求婚。但那时，黄慕兰一直都对去苏区后杳无音讯的贺昌念念不忘，就以家庭地位不相配为由拒绝了陈。但陈“竟咬破手指，在一条白的手巾上书写爱意”。黄慕兰向组织[ZuZhi]倾诉了自己[ZiJi]的苦恼。党组织[ZuZhi]认为，在当时复杂的白色恐怖背景下，黄慕兰与陈志皋结合，很可能会打开新的工作[GongZuo]局面，黄慕兰于是听取了组织[ZuZhi]的意见。带着“继续支持营救被捕同志工作[GongZuo]、婚后互不干涉个人行动、允许她将来与前夫遗孤相认”的三项约定，陈志皋迎娶了情绪复杂的黄慕兰。

黄慕兰与陈志皋结婚以后，1933年奉命脱党，以民主人士的面目出现和活动。先后以银行家、慈善家、国民党特派员等特殊身份为中共工作[GongZuo]，参与了“全国冤狱赔偿运动”、营救“七君子”出狱、打通中共海路交通线、香港文化名人大撤退等重大行动，期间再次遭受国民党的牢狱之灾。

1942年，黄慕兰在重庆见到周恩来[ZhouEnLai]，周恩来[ZhouEnLai]表扬了她的牺牲精神。她却以陈志皋和初恋情人旧情复燃为由，向周恩来[ZhouEnLai]提出要和陈志皋离婚。周恩来[ZhouEnLai]劝她：“共产党员要有肚量，民主人士的罗曼史多是逢场作戏，我们不要苛求，要以大局为重。”然而，解放后，陈志皋还是离开了她，并与初恋情人在国外同居。但对于陈志皋和其家人，黄慕兰在各个场合及自传[ZiChuan]中，都真诚肯定了他们对党、对革命[GeMing]事业和对自己[ZiJi]的帮助和贡献。

关于贺昌，黄慕兰后来才听到传达的消息：中央红军开始长征后，他跟项英、陈毅等一起被留在江西坚持游击战争，一次率领部队向粤北边区转移时，在江西会昌河遭敌伏击，被包围了7天7夜，最后因粮尽弹绝腿部负伤而壮烈牺牲。陈毅曾写有悼念其牺牲的《哭阮啸仙、贺昌同志》。

2010年，记者随周南中学的校友看望104岁的黄慕兰，被其家人提醒：“千万别提那些让她情绪激动的事情。”原来，就在几天前，贺昌母校也曾派人探望黄老。看到贺昌母校来人，老人家再次因贺而流泪不止！生离即死别，一般人承受一次也够了，黄慕兰却刻骨铭心地经历了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