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人老杨在松林里挥刀剥开松树皮采集松脂
割松脂人使用的工具
松树皮被剥开
割松脂人从松林中采集的松脂

　　1元钱能做啥？在一伙专门从事剥树皮采松脂的人眼里，他们可以用1元钱买断1棵松树1年的采脂权。林农们认为，采脂只是在树干上割一刀就收手，但采脂所割的创面比手掌还宽，而且会割到跟地面齐平的树桩。林农们肠子悔青了———双方签了采脂6年的合同。

　　在涪陵区江东街道办事处七龙村和御泉村2000多亩天然林内，现有几十个来自广西省的采松脂者，持相似刨子的工具对松树剥皮。晶莹松脂从树干伤口浸出，似泪。

　　市林业局关于全面停滞松脂采集活动的通知早在2009年就发出，迄今有效。是什么原因使得这份通知在涪陵区江东街道办事处形同一纸空文？

　　18日至昨日，重庆晚报记者持续访问调查发现，其中的真相居然或多或少跟1元钱有关。

　　重庆晚报首席记者 黄艳春 实习生 郭女 文

　　重庆晚报记者 冉文 实习生 储依依 摄

　　现场 触目惊心，剥皮的树比碗粗

　　18日中午，涪陵区江东街道办事处七龙村5社。松林边，可见三四棵被剥皮的松树。林深处，状态让人震惊：每隔三五步，就是被剥皮、正浸松脂的松树；这些树比饭碗粗；掉在地上、被割成条状的树皮很新颖。

　　阳光顺树梢洒下来，照射着浸出的透明松脂，晶莹似泪。重庆晚报记者穿行林中，发现一个规律：凡是勉强可通行的地方，粗壮的松树都被剥皮采脂。

　　风灌进松林，松涛入耳却让人心里不是滋味———仿佛松林在哭泣。

　　出林。采访车顺林边道路前行，随处可见一棵棵被剥皮的松树。停车问村民，每人都说心痛，却欲言又止。

　　当地有处称为瓦房的地方，道旁松树被割得更多，剥皮袒露出的黄白色树干，很刺眼。一中年男子正对树干捣鼓，重庆晚报记者走上前欲讯问。他见状钻进灌木丛，很快消后在不远处的棚房内。

　　据说 老板规定，每人每月割1200棵

　　棚房内有什么？这男子咋见了生疏人就跑？重庆晚报记者跟着走了过去。

　　棚房有2间，简易。重庆晚报记者首先看到的是个穿戴完整有异当地的妇女。一个赤裸上身的男子凑过来，说，棚房住的两男两女是采脂人，来自广西。

　　赤裸上身的男子叫文向奎，当地人。棚房是他租给采脂人的。摆谈间，先前消逝的男子回到棚房，一言不发地磨一把独特的刀具。这种工具有个木质手柄，柄下刀刃成V字形，前端是金属钩。

　　重庆晚报记者佯装旅游者，称来到棚房纯属好奇。磨刀男子接过一支烟，启齿说话：1个多月前，老板打电话把他们从广西叫来，说“这里树多，钱好挣。”

　　该男子自称姓杨，到七龙村才知道，已有30多个广西人来这里割松油。除七龙村外，距离约20分钟车程的天台山景致区途中，也有割松脂的同乡。

　　杨说，老板规定每人每月至少割1200棵松树。于是，每天凌晨7时许，他和3个同乡进林，割到下午2时许才返回。由于长期剥松树皮并接触松脂，他们的手遍布老茧还有血口。

　　棚房内，有1桶采集到的松脂。老板什么时候来收？能得多少报酬？杨不答。

　　文向奎插话：他常来棚房玩耍。每隔一周，就有个约50岁的男人来这里，杨等叫他老板。松脂论斤收购，文向奎无法知道具体价格。印象很深的是，杨每周交货收钱时笑得残暴：每人分得1000多元。

　　杨对文的说法表现满意。稍后，他介绍了采脂进程：刀上的金属钩刺透树皮瞬间，刀刃顺势一割，树皮连带树干刨出一道深槽，松脂汩汩冒出。“这棵树一直要割到树根。”杨说，割到跟地面齐平后，就刨坑接松脂。

　　重庆晚报问：这样干，松树能否存活？杨没有直接答复，他说：起大风时，采过脂的树会被吹断。

　　言毕，他话锋一转，老板每年花1元钱买断了邻近松树的采脂权。

　　调查 一纸合同，采脂1棵付费1元

　　“我得了560元。现在，看到松树被剥心疼得不得了。”文向奎说，现在，当地很多人像他那样外出打工，挣钱后回家修砖房或到城里买房，大家不再有建房需求。这里，松树散布在天然林，每户林农都有数亩或面积更大的林地。

　　文向奎所得的560元，是采脂老板看中他家林地里的560棵松树可以采脂，每棵树采脂1年的价格是1元。他的邻居黄海珍拿出跟采脂老板签的合同，证明了1元合同确切存在。

　　合同表明，采脂老板名叫温才喜，合同上没有温的住址、身份证号码、联系电话等信息，仅有一个手印。合同期限是今年6月2日至2017年6月2日，如遇不可抗力因素影响，林农得退还买断费。

　　“今年采脂，如果明年树死了，我去哪里找他？快到付款时间了，他突然消逝，我的树白损失了。”黄海珍一连说出六七种担忧。

　　让文向奎等当地林农痛心的是，时下，割皮采脂才1个多月，但他们看过了被采脂后的松树就懊悔了：以前大家认为，采脂就是对松树割一刀而已。照这种逻辑，林中每棵松树不论粗细，每年都能给他们带来固定收入，松树照样生长；如今看到采脂创面比手掌宽，采脂仍不停滞，他们不约而同担心松树会死，却只能打断牙齿往肚里吞。

　　官方 现场认定，采脂流程违规

　　接到重庆晚报记者的反应，江东街道办事处林业站站长彭通权受区林业局指派来到现场。面对合同，彭认为很不可思议。

　　彭说，2009年，市林业局就下文叫停采集松脂。今年3月，七龙村涌现采脂苗头，办事处先后3次印发文件下达各村社，要求村社干部阻拦。

　　“村社干部说，采脂老板已跟林农签了合同。”彭说，对此状态，区林业部门看在眼里却无法阻拦———林农对林权地作主。

　　真是这样的为难？重庆晚报记者向涪陵区林业局求证。涪陵区林业局办公室主任田波介绍，松脂是松香的重要来源，目前，国家对采集松脂仅限树龄、树高和采集创面等事宜有规范要求。对采集可能毁树的行为如何处置？现行林业法规中，找不到任何执法依据。

　　江东街道办事处七龙村村委会党支部书记胡安全说，该村已意识到采松脂带来的伤害。然而，采脂老板没把伤害给林农讲清晰。

　　林业站站长彭通权现场认定采脂流程及创面等严重违规。

　　涪陵区林业局创森办工程师杨小建介绍，树皮是松树吸取养分的重要通道，若创面超过树围三分之二，将导致松树死亡。遗憾的是，当地林农不知道这个严重后果。

　　据悉，随着采脂创面的不断增大，一些携带疫病的昆虫会在创面产卵。最终，松树将涌现一种特有疫病，对整片松林将带来毁灭性后果。

　　杨小建强调，割皮采脂若连续6年，树死林毁就会成为现实。

　　重庆晚报记者跟采脂老板温才喜沟通时获悉，采脂会连续11月，明年开春后继续进行。昨晚，温的手机停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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