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著名词人陈乐融： 旋律是肉体，歌词是灵魂

　　《我，作词家》展示词作家风度 自称为了“挽救记忆”———

　　《再回想》、《天天想你》、《感恩的心》、《潇洒走一回》、《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这些歌曲的旋律一响起，人们大都会唱出其中的歌词。而这些歌词都出自台湾著名词人、曾任职飞碟唱片九年的陈乐融。

　　身为台湾词人中的一员，陈乐融痛感“风行音乐界，真的很不看重文字的历史”，于是采取与台湾14位词人访谈的方法，谈创作历史和心情，汇成《我，作词家》一书。在接收记者电子邮件专访时，陈乐融谈到歌曲创作的感受时说，“旋律是肉体，歌词是灵魂。人多爱肉体——我也爱——但我无法忍耐没有灵魂、没有个性地活着。”

　　■绝没想过这辈子成为词作家

　　陈乐融在风行音乐界的经历也颇有传奇性：毕业于胜利大学土木工程系，1986年进入风行乐坛，成为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华语歌坛著名作词家及唱片企划人，企划包装过包含王杰、张雨生、小虎队等数百位风行艺人及专辑。回想过往，他说自己从没想过这辈子成为词人。

　　他回想说，“我上大学很苦楚，历经转系、转学不成，和爸妈谈好条件，会替他们拿到土木文凭，但此后升学就业由我自主。感激爸妈遵守诺言，也庆幸自己能够在最难熬的时候(包含课业不合格和要求重读一年)也不曾失志。我依然大批浏览、写作、参与社团和校内外活动，当然，也不断修习爱与被爱。那个时候不肯定自己毕业后靠什么营生，只肯定自己不会去当构造或土木技师。当时在课业外打下的各种创作、传播、策划、营销兴致与才能，毕生受用。”

　　自称“从文艺儿童、少年、青年一路走来的”，陈乐融说自己上大学时“没特殊想过该写什么，我比较正式的词作，是在当兵时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向唱片公司投稿”。但他后来历任天下杂志、飞碟唱片、华纳音乐、飞碟电台等主管，尤其是任职飞碟唱片九年中，与陈志远合作了《感恩的心》、《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等脍炙人口的歌曲，成为影响了华语风行乐坛的重要词人，虽然他自称与陈志远这辈子讲话不超过十次。

　　陈乐融坦言，上大学时，“我绝没想过这辈子的主力身份变成词作家，就算倒退回去20岁出头，依然无法想象。甚至，到现在，我还是无法只以词人对待自己。”而他现在身份多样，是作家、作词家、编剧、策划，还是网络电台主持人和鸥业新媒体公司首席创意长，“二十多年来写歌词只占了我非常小的一部分时间和精神”。

　　■写歌多为定制作品但仍能辨识

　　虽然创作了无数好歌，陈乐融却向记者表现，与随心创作相比，自己的创作“绝对是定制为主、为先、为大批”。在创作方面如何实现商业与艺术的平衡？他的答复直接明了，“事实上，市场会平衡你，而不是你平衡市场”。

　　之所以作品以定制为主，陈乐融说，“因为这是商业唱片公司。我是从公司职员爬到主管，从写第一首风行歌词就是写给我私下完整生疏的歌手，这怎么‘作自己’？但是，你连续地写，那不可能复制的自己还是会在所有的定制工作中，涓滴流出。于是，作词家尽管笔下的文学纯度广泛不如纯文学作家，但能够蔚然成家的，绝对有内在的宝藏可以发掘。同时，爱好他们歌词的听众，也非常容易辨识出他们的‘签名’”。

　　他举例说，“我曾帮电影《珍珠港》的主题曲填写中文词，即阿妹演唱的《排山倒海》。一位老同事就跟我说，她一听就猜到这是我写的。又比如，我很能听出姚若龙的笔法，几乎十拿九稳能猜着。”

　　由于是唱片公司企划专员出生，陈乐融被人称作“跨商业与艺人的混血王子”，即市场与艺术平衡得很好。对度的控制，他有自己的意见，“事实上，市场会平衡你，而不是你平衡市场。当我写得深一点，可能就被老板或制作人要求修改或直接弃而不用；当我写得浅一点，可能市场上其他爱好有深度的文字的老板或制作人，就不会想找我合作。这是一种动态的恐惧平衡。”

　　陈乐融说，在创作中，“我从来没有为‘缺少灵感’所苦，只有为‘表达不够完善’所苦。当然，随着一个想法被落实、完成，往往还得面对‘不为他人接纳’所苦。生活里，我做得最多的绝对不是写词、听歌，或者大家认为的跟风行音乐相干的事，但所有其他的活儿，谁说不能滋润我们的创意血脉，不能在那些交织的大脑神经元中，觅得一丝藏身之处，期待所谓‘灵光闪现’之所需？”

　　■现在写歌提升中产阶级几乎不可能

　　陈乐融在书中感叹说，“真的很感激我曾经历过这样一个时期，一个现在大家说是唱片界黄金年代的时代。”不过，1996年即退出国际唱片体系的他现在对作词这一行当却无比悲观。

　　方文山接收访谈时说，“人家都认为我赚很多钱，其实没有。我从头到尾就是买了一个贷款的房子，买一辆车，也在贷款。认为我年收入千万，见鬼了。”记者问陈乐融，在他创作高峰的时期，填词是否足以让自己提升中产阶级？时下的台湾呢？他答复很干脆，“台湾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市场机制下，是可能的。现在不可能。新人尤其不可能”。在答复“词人写词，对唱红一个歌手到底有多大权重”时，他埋怨说，“唱片公司会认为词很重要，一如拍片公司认为剧本很重要。惋惜，他们认为的‘重要’无法反应在报酬与尊敬上。所以，很难让我认为词真的是重要的。”

　　在保障词曲作者的权益方面，陈乐融以为，“在市场经济下，词曲作者很难反抗唱片工业，也没法吃大锅饭，更不可能像好莱坞编剧集体罢工要求调薪，尤其唱片界广泛认为会说话的就可以练习写词，哪里必定须要谁写词呢？在盗版与数码趋势让唱片公司获利不如以往情形下，台湾唱片工业的走向是发掘、捧红创作歌手，不管他写的词曲如何，总之勉励一手包办，最好还会弹乐器编曲制作拍MV设计封面自己做造型，一方面艺人能赚演出钱，捧红艺人比捧大牌词曲人有长期利益，另一方面先节俭制作与企宣成本”。

　　张玉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