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真
贾作胜

　　陈秋真从地里走到自家院子的一路上，一群记者面带微笑，在她身后噼噼啪啪地拍个不停，据说他们家出了一件大喜事，可是记者都知道了，她反而还不清晰。     

　　前簇后拥的热闹场面，一阵一阵的闪光灯闪耀，让这个诚实本分的农村妇女如坠云里雾里，几分钟下来已经“被拍得眼晕”。最后，陈秋真不得不操着鄄城方言奉劝各位记者“大家最好还是不要拍了”。可记者们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这位女主人的建议，依然有说有笑地拍来拍去。迷茫的陈秋真不知道大家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不停地犯嘀咕，直到一个记者笑着告知她：“大姨，您儿子考上大学了，您愉快吧？”她这才恍然大悟。

　　那天下午，全部村落里都洋溢着欢笑声，因为一个农村孩子的传奇经历— — 他叫贾作胜，是陈秋真的儿子，作为一名清华保安自学考上了山师大。事后的一个月，这个消息已经被网络发酵得如此广泛，走出了小小的贾庄村 ，走出了北京，走进了千家万户。可大家依然想知道，这位有着传奇经历的男主角贾作胜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小伙子？他有着怎样的求学经历？

　　8月29日，记者赶赴菏泽市鄄城县，见到了陈秋真，也联系了贾作胜，更和他的高中恩师蒋子忠进行了深谈。

　　母亲的困惑 他哪能考上大学？他就是一个保安！

　　陈秋真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那个寡言少语的孩子能在2011年夏天给她带来这样一份特别的礼物——在踏入社会多年之后，他又将重返大学，实现自己的梦想。因为孩子已经两年春节没有回家，平时连电话打得也不多。她说；“我只愿望作胜能找到一份好的工作就行了，没想到他又考上大学了。”

　　2011年8月份的一天，在玉米地里锄草的陈秋真被村里的干部叫回了家，从地里到自家院子的一路上，照相机的闪光灯把她折腾得不轻，四五个记者在她身前身后拍摄，这让没有见过镜头的这位农村妇女显得有点不知所措。更有意思的是，周围的人欢天喜地，陈秋真自己却啥都不知道，看到这么多人都替自己愉快，她实在猜不出这是何等喜讯。

　　一段对话给这个场面添加了更为喜剧的色彩，一位记者告知她：“大姨，您儿子考上大学了，您愉快吧？”这位农村妇女的反响不是愉快，而是困惑——“他考上大学，他哪能考上大学？他就是一个保安！”当周围的人纷纭给她证实这个消息的时候，陈秋真先是笑得合不拢嘴，接着是哭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这样，菏泽当地的媒体最先发出了一则新闻，报道了贾作胜的传奇经历，一位27岁的清华大学保安，通过“蹭课”自学，考上了山东师范大学的本科。

　　在这篇报道发出的第二天，当地媒体记者给陈秋真打来电话，告知她报道已经涌现在网上，让她赶紧找电脑看看。陈秋真把这件事告知自己的儿子，但得到的回答却令人费解，贾作胜告知母亲，以后不要随意接收媒体的采访，对于这些报道他不感兴致。陈秋真对孩子的告诫很懂得，因为她知道儿子的性情，“他是那种坚持自己想法的人，一般人改不了。”

　　高考的教训 越得不到越有压力，两次高考都不理想

　　贾作胜一家住在菏泽市鄄城县箕山镇贾庄村，这个村落地脚偏僻，交通闭塞。“我们村里没有出过一个本科生 。”陈秋真对记者说，村里的孩子到了必定年纪基本上都进城打工，或许他们以为，及早挣钱才是最实在的。到现在，连贾作胜小学的老师都放弃教学工作，进城务工去了。

　　让陈秋真印象深入的是，在贾作胜务工的这些年里，有一次他回村带回了很多“ 暖宝宝 ”，然后把这些“ 暖宝宝 ”发给了村里的老人。这让陈秋真很是费解，“ 我问他你咋这么有钱呢？咱们不是富翁，你连自己生活都不能保障，你还照料别人？”但母亲的质疑却再一次遭到反驳，“咱没大钱咱还没小钱吗？力所能及的情形下帮帮别人不行吗？”这让陈秋真不知如何答复。

　　2001年，贾作胜顺利考入鄄城县最好的高中鄄城一中，接下来的高中生活或许成为他不愿提及的一段往事。

　　“从高二开端，他的成就涌现下滑，我勉励他，他也很有压力，但成就一直没有上去。”陈秋真称，一直以来成就优秀的贾作胜在高中时成就跟不上了，之前小学、初中的厚厚奖状对他反倒成了一种刺激，“他压力很大，心理上有一些问题，可他坚持己见，非要争上游，结果越得不到越有压力，我认为可能是一种恶性循环。”

　　尽管老师家长从各方面供给辅助，但贾作胜的成就还是没能上去，第一次高考，他落榜了。这对贾作胜影响很大，“因为我知道，他当时的目的是北大、清华，当然，他当时的成就不足以考上这样的大学。”

　　落榜后的贾作胜不情愿命运的部署，决定复课，于第二年再次参加了高考。很遗憾，这次的成就依然不理想，他没有选择再复课。“我认命了，我说你也认命吧，不要再考了，他也认了。”失意的贾作胜在那个夏天报考了青岛的一所民办高校，在上学的那天，他自己一个人扛着厚厚的行李坐上了车，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有父母的陪同，陈秋真说，之所以不去送是因为车费太贵。

　　青岛的求学 爱好大海来到青岛，最后放弃文凭绝望地分开

　　贾作胜说自己之所以选择了青岛的这所民办高校是因为爱好大海，可是青岛的一切并没让他满意。贾作胜后来给老师蒋子忠打电话，语气中泄漏出对这所民办高校的绝望。他甚至连这所民办高校的名字都不愿意提及，没有对任何一家媒体包含自己的老师泄漏，到现在记者都没有问出他在青岛就读的是哪一所民办高校。

　　贾作胜在青岛的日子陈秋真并不了解，倒是他的老师蒋子忠略知一二。“有一次，他给我打电话，说这个学校令他绝望，最后他选择分开，好像连毕业证、学位证都没拿，也许他认为不值得吧。”之后贾作胜在青岛找过工作，但一样令他不满意，“他悄悄地回到了鄄城，没有告知父母，只是告知了我。”

　　另一个对青岛的印象，是他一次被骗的经历。在一次通话中，贾作胜把事情告知了陈秋真，这件事让她担忧了很长时间。“他说有天他去五四广场玩，那里有很多照相的，说是5元三张，他就照了，结果照完相那个拍照的要他去相馆里付钱。作胜认为有问题，悄悄地把钱藏在鞋里面，结果对方真是骗子，要了他很多钱，他说自己没钱，把剩下的零钱给了才出来。出来后他就报警了，警察来了，那个骗子心虚拔腿就跑，作胜就去追，很多人一起帮忙，把骗子逮住了。后来作胜跟这个骗子一起去公安局，他们坐在一辆车上，作胜告知我，他看这个骗子年纪很小，就拍着他的肩膀跟他聊天，他劝骗子这么年青干什么不好？学点知识比骗人强，他还劝人家呢！”

　　总之，在青岛，贾作胜的生活或许并不顺利，最终，他选择了分开，走进了北京。

　　北京当保安 业余时间到教室听课，还给清华患病学子捐款

　　贾作胜分开青岛去北京的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原因或许是那份清华大学保安的工作。记者后来走进贾作胜的书房，在他的笔记上，记者看到了很多在高中期间他写给清华大学的诗，字里行间充斥神往之情。他的老师蒋子忠也以为，“ 这可能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清华啊北大啊，能在里面当保安也很好。”

　　2009年12月，贾作胜来到了北京市保安总公司文安分公司。或许是自己的这份执著终于激动了别人，公司把他部署到了清华大学图书馆当保安员，为他供给了一个看书的良好环境。据保安公司的同事介绍，贾作胜在业余时间常到教室旁听各种课程和名家讲座，当然，这件事不少同事都无法懂得。更让人难以懂得的是，尽管自己生活拮据，他还是为清华一名患有白血病的学子捐款，就像当年给村里的老人买“暖宝宝”一样。

　　在北京工作的两年里，贾作胜和家里的距离却越来越远，春节都没有回家。他的母亲陈秋真说到这里的时候，嘴上虽然说不在乎，但眼泪却流了出来，“我在电话里告知他，你在北京就不要回来，回来丢人干什么？人家的孩子在外面打工，过年大包小包地带东西，你什么也带不回来，连个媳妇都没有，回来我都认为难受！”她说春节家里很冷僻，贾作胜就是偶尔发个短信。

　　经历了两年多的保安生涯，2011年的这个夏天，贾作胜或许想到了些什么，失意还是理想我们都不得而知，但有件事他确切做了，他再次参加了高考。这件事他没有对家里说，他的父母根本就不知道。但成就出来时他应当觉得愉快，他被山东师范大学历山学院数学与运用数学专业录取。

　　家人：让他好好闯，愿望他有个好前途娶个好老婆

　　2011年6月中旬的一个夜晚，好久没通话的儿子给陈秋真打来了电话。

　　“妈，地里的活忙完了没？”

　　“前几天刚上完肥，可算忙完了。”

　　“忙完了你来北京吧，来玩两天。”

　　“我才不去，那么远，路费那么贵……你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事，我可能要换工作，不在北京了。”

　　“不在北京了？你又要去哪？”

　　“……妈，我要是再考上大学你赞成我读吧？”

　　“你哪能考啊？这么大岁数了。你要考上非要去你去，学费你自己弄，家里不管你。”

　　“哦。”

　　这次通话是贾作胜在成就公布后给家里的一个电话，陈秋真至今记忆犹新，那个夜里她啥也没有多想，儿子又要换工作，她心里还有点别扭。直到2011年8月份的一天，在玉米地里锄草的陈秋真被村里的干部叫回了家，一位记者告知她：“大姨，您儿子考上大学了，您愉快吧？”她这才恍然大悟，继而喜极而泣。

　　在聊完了所有的来龙去脉后，一切事情仿佛又回到了原点，多年前，陈秋真巴不得儿子考上大学，7年后，儿子考上了，她的态度反而变了。

　　“现在你让我说他考上大学好不好，我说好，但我心里没有当年那么急切了，我认为考上大学不是最好的。”陈秋真坐在桌子旁，说出了自己现在的想法，“第一个是学费，他可以自食其力，也可以贷款，他都跟我说了。但最重要的一点是他都老大不小了，村里有这个风气，你别笑话我，这都过了结婚的年纪了，连个媳妇还没娶回来。”

　　年前家里已经翻新了瓦房，筹备给贾作胜结婚用，可现在来了这么一出。“我认为，最好的生活应当是他别跑那么远，在我们城里找一份好工作，结婚生子，传宗接代，到时候一家人其乐融融，不比什么都强？”陈秋真说，贾作胜的父亲对于儿子考大学这件事也不怎么热忱，“他认为还是成家立业最重要。”据陈秋真说，自己的丈夫之前就对贾作胜的工作不满意，“他听说是保安，说保安不就是看大门的啊？学了这么些年进城去给人家看大门？”

　　倒是贾作胜的妹妹贾凤梅站在了哥哥一边，她在青岛城阳打工，知道这件事后给妈妈打来了电话，“她说我们的思想都老化了，让我们不要扯作胜的后腿，她站在她哥哥一边。”最后，陈秋真和丈夫都做了妥协，“让他好好闯荡吧，愿望他能有个好的前途，能娶个好老婆。”

　　老师：愿望他不要太理想化，在生活层面活得多一些

　　对于自己的学生，蒋子忠还有不少话要说，8月30日，记者在鄄城县一中见到了蒋子忠老师，“当时我是他的班主任，他也经常和我联系，我认为他不同于同龄的孩子，他坚持自己的想法，不愿意妥协，他容易把一些问题看得过于理想化。”

　　蒋子忠称，贾作胜在分开青岛后曾经给自己打过一个电话，电话中他告知老师自己已经放弃在青岛一民办高校的学习，“我问他你现在在哪？他说在鄄城。我说你不上学了回来不跟父母说？他说不能说，这是善意的假话。”蒋子忠至今回想起来都会哈哈大笑，“这孩子，总爱说一些稀奇的话，假话就是假话，善意怎么能跟假话扯到一起呢？”

　　当别人都在为贾作胜觉得愉快的时候，蒋子忠老师有自己独到的意见。记者愿望他能够对自己的学生提一些建议，蒋老师说：“我愿望他能够在生活层面活得再多一些，不要太理想化，人毕竟要融入这个社会，只有这样，他才干发明自己的价值。”“他的朋友可能不多，因为他是一个坚持己见的孩子，如果别人不赞成他的观点，他很难接收，我愿望他能够把一些问题简略化，不要庞杂化。”“当然，我认为他是值得敬仰的，因为他的坚持，他现在实现了自己的理想，但以后的路不是一帆风顺的，愿望他能够胜利。”

　　自己：在我的棋局里，所有的媒体都是棋子

　　其实清华之前就曾出过一个“贾作胜”，他的经历同样传奇，也曾被各大媒体报道。据箕山镇一位霍姓工作人员介绍，之前清华食堂有个“馒头神”，这个小伙子在清华大学的食堂卖馒头，同时还自学英语，结果托福考试拿了630分，连不少清华学子都自叹不如。

　　在贾作胜的书房里，摆满了各式书籍，这些书被整齐码放在桌子上，包含《穆斯林的葬礼》、《四世同堂》、《红与黑》、《于丹论语心得》……很难想象这是一个理科生大批浏览的书籍，在闭塞的贾庄村，这些书籍给贾作胜带来了新颖的空气。

　　记者试图从贾作胜的一些文字中找到他高中时的心路过程，却发现他和同龄孩子的想法很不一样，在那个青春年少的岁月，他会说出一些同龄人无法懂得的言论。

　　在一本笔记中，贾作胜写了一首诗，这首诗是他在高中游历清华之后的感触，里面说：“成长成长成长，我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绿一片土地。”另外一首诗则是毛主席年青写下的诗词，“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在另外一篇文章中，他思考了“我为何而生”这样一个问题，文中写道：“性命的目的不是胜利，而在于健康快活，寄吾生于吾爱，不健康也快活。”

　　这些思想或许是他尽力拼搏的一个动力源泉。

　　在个人业绩被媒体宣传之后，贾作胜的表示很是低调，如其所言，“不图名，不图利，没什么好报道的。”他的手机一直关机，连母亲陈秋真都打不进去，但是8月30日当天，记者还是有幸和他进行了通话。

　　“我认为我这件事没有什么新闻价值，你能从青岛到菏泽来我很感激，但实在没有什么好报道的。”对于记者提出的一些问题，贾作胜一概不愿意答复。直到谈话邻近停止，贾作胜说出了一句让记者都揣摩不透的话，“之前有很多媒体要采访我，我都没有接收采访，至于为什么，我只想说，在我的棋局里，所有的媒体都是一颗棋子，好吧？”他表现自己现在还在北京，将会在9月1日返回菏泽，之后，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记者手记

　　学历引人向上才能得人尊敬

　　在贾作胜的新闻涌现之后，媒体大都给予了极大的赞美——一个农村孩子，在清华当保安不坠其志，最后考上大学，其精力确切引人夸奖。

　　但笔者以为，社会舆论在敬佩贾作胜之时，应当恰当明确一个问题，我们固然尊敬他的学历，但我们首先尊敬的是他的才能。贾作胜的本科学历表明他的知识达到了必定的层次，但他坚持不懈的这种才能才是他获得社会认可的原因。

　　在大学扩招大幕开启之后，大学生数量骤增，天之骄子已经失去了上世纪改革开放之初的一些光环，学历缩水也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在这样的环境下，到底要不要读大学成了全社会关注的一个话题，贾作胜事件恰恰为这个话题作了注解。全部2011年，全国录取的本科生何止十万？为什么一个贾作胜却引起大家的关注乃至敬仰？两厢比较之下我们发现，贾作胜获得社会敬佩不是因为他的一张本科录取通知书，而是因为他一直以来敢于坚持自己的理想，最终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我们敬佩的是不摈弃、不放弃，是那份执着。

　　其实读大学并不是贾作胜人生的终极目的，信任也不是社会民众的终极目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绝大多数人都想获得社会的认可。获得社会认可的原因或许很多，位置、学历、财富等等，但如果只是看到这一步就错了，我们还应当看到这些表象背后的那种才能。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如果真能通过读大学感悟更多的书本外的知识，这大学自然是非读不可的；如果仅仅停留在学历这一纸质层面，那么北大生卖糖葫芦之类的事情也就不足为奇了。

　　文/图  记者 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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