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文章：化州饮用水污染事件始末

　　污染水质已得到有效处置，但农村水源污染的课题浮出水面

　　文/《瞭望》新闻周刊记者黄玫邱明

　　6月21日，广东省茂名市化州市(县级)新安镇李苗库湾，水库边的两条小河沟水色发黑，散发着刺鼻的臭味，水库边上不时能看见零碎死鱼。

　　当地村民15日拍摄的现场画面显示，大批死鱼漂浮在河湾周围，上面蠕动着密密麻麻的蛆虫。村民说，这些死鱼现在已经糜烂，沉入水底。

　　这起污染事件，使得当地数千村民乃至下游百万居民的饮水受到威逼。《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赶到事发现场采访了解到，污染源是一家企业存蓄废水的池塘，堤围因土地权属等纠纷被人为挖开，导致废水泄入水源河流。

　　据当地环保部门介绍，至6月23日9时，此前受水污染较为严重的李苗库湾pH检测值为6.85，处于可控范围内，下游鹤地水库水质已达标。

　　尽管污染水质得到有效处置，但由这起事件而始，农村水源污染的课题已经浮出水面，追求答案之路任重道远。

　　企业偷排废水

　　“我们看到整条河全是死鱼，走在河边全是臭味。”李苗村一位刘姓村民说，“人不敢下河，下到里面全身是痒的，有毒性。”

　　茂名市环保局负责人告知本刊记者，6月15日，化州环保部门接到群众反应后即赶往当地调查，当地水域部分监测点有pH值超标现象，最小值达到5.8。

　　李苗库湾位于湛江市主要饮用水源鹤地水库上游，污染事件发生后，数千化州村民的喝水问题难以保障，下游直接威逼湛江几百万居民的饮水安全。

　　国家和省市环保部门19日联合检查发现，污染来自上游德英高岭土厂偷排的酸性废水。该厂偷排的酸性废水长期蓄在一个鱼塘内，11日塘坝决堤，大批酸性废水泄入李苗库湾，造成污染。

　　化州市环保局副局长李海浩说，事件发生后，环保部门采用多项措施，责令该厂停产，切断污染源，多处投放石灰中和水质，并和下游湛江环保部门联合每两小时监测一次。连日来龙窝河及李苗库湾水质酸碱值已经上升并达标，下游饮用水水源地鹤地水库水质无异常。

　　本刊记者21日在德英高岭土厂现场看到，工厂已经停工。排污口已用沙包堵住，但在沟渠边仍能看见红褐色的物质，走近可以闻到刺鼻的味道。

　　偌大的工厂空空如也，只有几名工人在宿舍里看电视。记者试图联系该企业负责人，但工人表现不知道其去向。

　　后续问题显现

　　环保部门6月23日9时的监测数据显示，化州所有监测水断面已全体达标，水污染事件得到有效掌握。

　　本刊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化州下游水质基本无虞，但上游水井水质达标率为70%左右，村民愿望有关部门加大力度，让他们能喝上“放心水”；同时以打鱼为生的村民暂时失去生计，呼吁能尽快恢复生产。

　　“有关部门的人19日来检测说水质超标，叫我们别喝，消防车会送水过来，但现在(21日)也没看到；20日检测也是超标，他们却改口说让我们自己处置。”一位村民说着说着哭了起来，怀里抱着3岁的小孩。

　　李苗村一位村干部对记者说，“我向村民传达了送水的消息，但是没有收到水，村民们现在见了面都骂我。”

　　针对送水问题，茂名市环保局有关负责人解释说，当天化州市相干负责人对村民表现“如果全村井水都超标将部署送水”，后来检测发现该村有3口井水质达标，可供村民生活使用。没有部署送水还有一个原因，是担忧“动用武警、消防送水，将引发更大范围不良影响”。

　　上述村干部还告知记者，全村400余人多数以在水库打鱼为生，如今丧失生计，村民对以后的生活忧心忡忡。

　　一位刘姓村民说，水库近一个月来已发生两次死鱼事件，以前每天能捕捞100多元的鱼，但“我们现在不敢下水，下去就全身发痒”。

　　另一位村民说：“我们呼吁上级部门解决两个问题，一是有关部门能够尽快前来勘测，选择合适的地方挖井，为村民供给充分、安全的饮用水。二是早日解决污染，让我们尽快能打鱼。”

　　平田村村委会副主任刘汉华说，众多村民已食用了污水，愿望有关部门能责令工厂立即聘任医生对村民进行全面身体检查，保障村民身体健康。

　　多位村民呼吁，政府部门尽快解决安全饮用水问题，同时关闭德英高岭土厂，彻底清算污染源。

　　在采访进程中，下游鹤地水库居民也打电话给记者，表达“尽快关闭污染工厂”的愿望。

　　湛江市雷州青年运河管理局方面称，水污染事故发生在鹤地水库湾上游处，不能达标而采用偷排的德英高岭土厂是这起事故的义务者。该厂位于鹤地水库集雨面积区域以内，属于三类保护范围。但是该厂污水不能达标排放，防护措施达不到环保的要求，会导致所有污水流往下游，最终污水汇集到库区，影响库区的水质安全，建议将该厂关闭。

　　“敲响了农村水源污染的警钟”

　　目前化州水污染事件得到基本掌握。但是在事件处置进程当中，村民纠纷导致塘坝决堤，村民对“送水事件”有牢骚，水源上游设矿厂遭质疑。在突发事件中，如何综合处理、避免“小事做大”值得反思。

　　反思一：突发事件处理须要与群众增强沟通，做好技术、方案等方面的过细解释工作，使群众了解并懂得政府有关部门的工作，是突发事件妥当处理的必要基础。

　　在化州水污染事件中，平田村多位村民反应政府未“如约送水”、石灰仅投放在库湾岸边涉嫌“造假”等问题。

　　茂名、化州两级环保部门工作人员解释说，村里还有3口井的水可以喝，当初说的是“如果没水喝就送水”；投放石灰中和水质只能在岸边逐步进行，如在水域中央一次性投放过多反而会引发更多问题”。

　　茂名市有关负责人说，“基层干部和村民沟通不够，产生了误会。我们今后将在工作中注意，不仅要解决实际问题，还要做好沟通，让群众真正懂得和支撑。”

　　反思二：政府部门及时介入，妥当处置村民纠纷，化解村务矛盾，是处置突发事件的“后手”，有利于清除社会不稳固因素。

　　化州水污染事件的直接原因是龙蜗河红阳桥段下游鱼塘塘坝被挖决堤。但对决堤背后的原因，平田村委会和部分村民各执一词。

　　新安镇平田村委会主任彭汝和说，“高岭土厂要长期生产，就千方百计教唆村民挖开这个塘，以达到长期经营、长期排污的目标，就造成了水库群众的饮水问题——不能饮了，井水不能吃，鱼塘也不能经营了。这个地方要是水污染了，我们后代子孙都没有方法生存了。”

　　而平田村村民刘新富则说，“那个鱼塘里面差不多有一半是我们村的耕作田，以前的时候(就有人)把那个塘给塞了，出租给人家；现在我们村就把那个田要回来，于是我们就把坝挖开了。”

　　本刊记者了解到，平田村委会下辖李苗村等22个自然村，其中有部分是库区移民，移民和当地村民以及德英高岭土厂等各方在地步权属、工厂排污等方面长期存在矛盾和纠纷。因此，在水污染得到掌握后，宜妥当处置村务矛盾，清除“人为损坏”因素。

　　据了解，化州市政府已经成立工作小组，将对相干土地纠纷问题进行彻底调查。

　　反思三：各地尤其是欠发达地区做好产业规划，设立矿厂等污染较为严重的企业，严厉环评做好“环境卫士”，有利于从根源上避免污染事件再次发生。

　　茂名环保局有关负责人说，德英高岭土厂是化州新安镇的纳税大户，最高一年纳税500多万元，2010年纳税300多万元。但是该厂存在擅自违法生产、擅自建设硫酸浸选工艺、偷排酸性废水入龙蜗河的行为。

　　“在水库上游建设污染严重的工厂，邻近的水草都变黄了，让人睡不好觉，谁能保证，相似事故不会再次发生呢？”当地多位村民发出这样的疑问。

　　6月22日，记者来到下游的鹤地水库，只见青山围绕，绿水荡漾，水污染事件拉响的警报已经清除。尽管目前水污染事件已经基本解决，各项水体指标也基本恢复正常。但是邻近居民和下游百姓依然对未来的情形表现担心，他们呼吁政府有关部门能够加大对水库周围污染源的监管和整治力度。

　　湛江市雷州青年运河管理局副局长陈培告知记者，为330多万人供给饮用水的鹤地水库，横跨粤桂两省区，集雨区内相似德英高岭土厂的工厂难以统计；建议各级、各地政府增强调和，进一步排查，搬迁或关停容易造成污染的工厂，严防再次发生相似事件。

　　“此次水污染事件敲响了农村水源污染的警钟。在宽大农村地区，一方面是山区工厂的工业污染源难以监控；另一方面是农村的生产生活污染源没有处置，就直接排入水域。农村水源污染问题急需引起关注。”陈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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